柃歌

夜漫为暮,日凝为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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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风野马脱缰不明不白,自己都不太懂
有糖有刀,可能主写cl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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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头像是我的神仙子爻师兄写的)

【暗华】影子·清音

。对又是我!我更新了!

。这是小时候的故事!!

。是易楚!易楚呜呜呜!!易鸿要长大才攻得起来!

。没错易鸿是个在暗香的华山卧底!(bushi)


  ⒈



  楚明月第一次见易鸿是十岁,那天的太阳被薄云遮掩,灿光欲现不现,端的是一份半遮半掩的羞涩。



  他看到易鸿披着厚厚的狐裘,乌黑的发间沾了细碎绵雪,长相清俊孤寒,抬首瞥他的一眼像是龙渊常年冰寒的潭水,冻得人脊骨发冷。



  楚明月来了兴致,抱着刚借的铁剑凑上前问师姐:“师姐,你又从哪捡来个小瓷人儿,拿来与我练剑吗?这可不行,他长得好,我怕伤着他,留疤那就不好看了……诶呀!”



  “兔崽子,乱说话!这是你大师姐家的孩子,按辈分是你师侄!什么小瓷人,这话又从你哪个好师兄那学来的?整天不学好!”师姐一巴掌呼在楚明月后脑勺,好看的眉眼凝出他最熟悉的嫌弃神情。



  楚明月缩着脖子揉揉头,又看了眼牵着他师姐衣角的易鸿,却发现他也在看他,清亮的黑瞳中不自觉地流露了一丝审视的意味。然而这一点意味很快就被他略偏开头掩盖,并着一缕自他肩头滑落的墨发,渗出寒凉的淡薄。



  这便宜师侄莫不是害羞?楚明月不再抱着剑,以右手握住剑鞘垂于身侧,而左手则握住易鸿冻得发红的手,把自己不多的暖意缓缓渡给他。骤然传来的寒冷逼他打了个寒战,一身浅淡蓝白的碎空衫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。



  “原来是师侄,我叫楚明月。嘿,你第一次来华山,可是不知道,在这里我们是要常常握拳的,否则啊,全身上下那很难有一处地方暖和。这不,你看你手,都冻成这样了。来,我给你握握就不冷了!”



  浅淡蓝白的碎空衫轻轻在易鸿眼前晃动,伴着华山覆着寒霜的山石松柏一起,被他记在脑里。



  指端传来那抹微凉的温热属于扎马尾的少年剑客,他笑意盎然,背着半遮半掩的阳光,闯进易鸿的世界。



  那是什么?



  那是雪在阳光照射下的味道。



  “……嗯,好。”



  这是易鸿对楚明月说的第一句话。



  ⒉



  楚明月是个话痨,华山人人尽知。



  楚明月是个武功很厉害的话痨,华山更是人人尽知。



  他五岁入门,七岁便可娴熟地施放门内招式,待到九岁,更是通过门内师兄的考验,获得每月借取铁剑练剑的资格。这在华山传承多年的历史上都是少有的。



  并非天资过人,亦非背景扶持,他只是倔而已。



  五岁他被丢在华山龙渊旁,顶着烈风狂雪,抱着残旧的破衣,在雪地中和寒柏相偎,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两夜,直到被他师姐楚寒星发现,也死活不肯离去。



  问为何,对曰答应了等娘来接。



  自然等不到的,所以楚寒星把这个倔小鬼扛回了华山,并且堂而皇之替她师父收了这个师弟,取名楚明月。



  楚明月从旁人耳中听闻,楚寒星和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师父,是华山那两代最优秀的弟子,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吞山海,论剑人人见之色变,就算是他从入门就没见过的大师姐,嫁人前也是华山数一数二的名人。



  他楚明月既然被楚寒星捡回来,就绝不给师门丢脸。



  所以他以一个月练坏两把木剑的速度,用两年学熟了所有招数。



  同时也在一次次和师姐对木剑质量的讨价还价中变得话越来越多。



  这也苦了易鸿。



  易鸿从没见过像楚明月这样,能因为他招式的一个小纰漏而不重样地叨叨半个时辰的人。



  少年人血气方刚,十一二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,却被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同辈这般用诸多废话指指点点,倘若换个人,怕是早就翻脸了。



  易鸿和他相处,头两年偶尔还会理论两句,后来便不再理会,只是改了错继续练习,有时真的心烦,就想楚明月对他的好,想着想着,也就没那么心烦了。



  虽然,楚明月这个缺心眼的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。



  于是他就这样在易鸿并非故意的纵容下,放肆地任自己话痨的毛病加深。



  最后成为华山历史上话最多的有为弟子,光耀千古,流芳百世。



  ⒊



  易鸿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剑,叫问初心,剑鞘通体洁白,纹饰中掺了亮眼的青蓝色,缀以青石白玉,剑柄末端系了一根靛青的剑穗,长长地坠在后面。当长剑出鞘,寒光乍现,行云流水的剑招伴随冰蓝的剑气扑面而来,便犹如白龙怒吟,颇具气势。



  楚明月几次想借来用用,都被易鸿冷着脸拒绝。



  因为这剑是易鸿他娘给他的。



  楚明月特别羡慕,毕竟他借的铁剑仅仅是谷师姐带师兄们从别处借来的,质量根本不如入梦试剑这种高难试炼中获得的好剑,他日后是要成名扬四海大侠的人,所持之剑不说是碧空魂断那种传世之武,怎么也要像师姐的震岳剑一样,再不济就是问初心这样的,多威风。



  所以为了适应好剑,楚明月绞尽脑汁去和易鸿借,上至教剑招教绝学,下至洗衣送饭倒水,关怀备至,事无巨细。



  无奈易鸿看起来瘦弱,一副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,其实一颗心和楚明月一样倔,说不借就不借。



  “易鸿,鸿鸿,好师侄,你就借我用用吧,我肯定不给你弄脏弄坏,顺便还能给你磨一磨你说是吧?我磨剑手法可是一流的!师姐的剑一直就是我磨的!”



  楚明月下巴枕在手背上,略歪了头去看对面腰板挺得笔直、正在抄写功法的易鸿,鬓角刻意未梳进马尾的一缕头发懒懒垂在桌上,像是墨迹。



  易鸿同他相处几年,早就习惯这厮动不动就作妖的样子,故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一边又蘸了墨,一边道:“不行。”



  今日华山难得大晴,微凉的寒风从半开的木窗挤进,送来的是皂荚的味道。再次受挫的楚明月垂头丧气地趴下,无聊地揪着一边易鸿抄好的几页纸来回捻,结果手劲没控制好,揉皱了一小块。



  他心虚地瞄了易鸿一眼,发现他并没有看他,便悄悄把纸调了个角度塞回去,用其他纸盖住那一小块褶皱,假装无事发生。



  又过了半晌,楚明月看着正儿八经理也不理他的易鸿,叹口气愁眉苦脸道:“鸿鸿,如果可能,你觉得你会多会儿把剑借我?……诶诶我就问问你别这个眼神看我!”



  易鸿收回杀人的目光,提着笔认真思索片刻,扯来一张白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不可能三个字,写罢把它用力拍在楚明月白净的脸上。楚明月被糊了一脸墨,手忙脚乱拉下来,顾不上擦,反而先用两指并起蘸了砚中墨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易鸿脸上也画了一道。



  这下两人脸上均是脏兮兮黑乎乎,楚明月拿着纸,看着易鸿略显呆滞的脸,伏在桌子上笑得前仰后合,几欲背过气去。



  易鸿很快回过神,没有生气,非常冷静地用袖子蹭了把脸:“楚明月,你今晚别来我这蹭床。”



  易鸿来时带了两床被子,一床垫着床板当垫子,另一床自己盖。由于特别暖和舒服,楚明月每晚都要去死皮赖脸地蹭床,亏的两个人还没长开,否则非挤死不可。



  “别啊鸿鸿!看在我给你洗衣服的份上!”



  易鸿猝不及防被楚明月抱住,他闻到楚明月身上有幽幽月光一样静谧的味道,硬要他说的话,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,但就是让人特别安心特别舒服。



  于是易鸿莫名想起,小时候父亲出远门前,他老是窝在他怀中,父亲抬手时袖风拂来的淡淡香气,那香气和楚明月身上的味道隐约重合在一起,朦朦胧胧的。



  他记得娘亲说那是父亲香囊的味道。



  但后来回家的只剩下那染血的暗紫色香囊,香味如旧。



  他看到娘亲眼红红的,却没有掉泪,只是攥着香囊摸了摸他的头,轻叹一句都是命。



  攥着香囊的手,指尖泛着惨白,伴着命字颤巍巍的尾音,扎根进易鸿心中。



  他默默垂下头。



  娘亲从房里取出盖着厚灰的木盒,在飞扬尘土中将盒子打开,腐朽的气味涌进易鸿鼻翼。盒内是通红的狰狞长剑,取出,出鞘三分,寒光逼人。



  “终究还是要动这霸王剑了。”



  隔年娘亲将他并问初心剑一起,送至华山。



  易鸿看着楚明月带墨痕的两指,手略抬起,又犹犹豫豫地放下,缓缓攥拳。



  “若你真想借,也不是不行。前提两月一次,一次一天,就这样。”



  楚明月初听没反应过来,呆了一会儿才兴高采烈地瞪大眼嚷嚷:“鸿鸿你最好了!就这样说定!不许反悔啊!”



  易鸿看着他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,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眸子闪着亮光,璀璨如星。



  “嗯。”易鸿伸手拍开楚明月还扒在他身上的手,别过头低声道,“只要你别走。”



  “我不想再剩一个人。”



  话音被微风拂散,终究无人听闻。



  ⒋



  吹箫,华山弟子必备技能。



  作为华山建门史上少有的优秀少年剑客楚明月,却从不好好学怎么吹。



  “楚明月!你再乱吹,我就去告楚师姐,叫她收拾你!”



  快雪堂的师姐柳眉倒竖,手中竹箫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敲了下楚明月的头。楚明月看着她愠怒的脸,吐了吐舌头,眼睛滴溜溜乱转,唇边还挂着未消的笑意,玉箫背在身后,于手指间翻飞。



  易鸿在他右边端坐,见此情形只是略侧头看了一眼,便继续和周围其他弟子一起,吹着残破的曲调,时不时卡住,又重头开始练习。



  师姐余怒未消,左右四顾,指着易鸿对楚明月道:“你看易师弟多听话!让练就练,哪像你,尽耍小聪明!”



  楚明月撇撇嘴:“他打不过我,都入门三年了,一式五岳为倾还不能连完三招。”



  师姐又敲了他一下:“你以为人人都该同你一样吗,我当年足足单练了这招两年!易师弟天资很好了!也不想想吹箫这么个小事你都比他差!”



  这下可有点痛了,楚明月停下转箫,揉了揉头顶,扭头瞄了眼不动如山的易鸿,依旧没心没肺笑道:“嘿,他吹竹叶可没我在行!鸿鸿,赏脸扭个头!”



  易鸿闻声偏头,楚明月将手中玉箫抛给他,自己从衣襟摸出一片细长竹叶,方欲递至唇边,就被人一剑劈成两截。



  他抬头,对上楚寒星微眯的凤眼。



  “我给你箫,是让你吹叶子的?”



  楚明月被揍了一顿,因为不好好学吹箫。



  入夜,易鸿面无表情地给身上到处黑青的楚明月上药,下手一点都不温柔,疼的他咿呀乱叫。



  易鸿皱眉,又加了一分劲,楚明月疼得哀嚎一声,龇牙咧嘴道:“鸿鸿你想我死吗!!!这么大劲干嘛!!!”



  “为什么不想学箫。”



  楚明月翻来翻去的动作微微一滞,浮夸的表情渐渐转变为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沉寂。



  “不为什么。”



  易鸿看着楚明月,楚明月却背对着他趴在床上。这年他个子猛然开始飞窜,此刻露出的背已隐隐有了青年一样流畅俊美的线条,藏着生机和活力。



  昏黄的烛火微荡,悠悠然拉出易鸿的长影,投在白墙上。他沉默地看了黑影片刻,继续给楚明月上药,劲却没那么大了。



  不知道是为什么,明明很努力,易鸿却完全无法熟练运用华山剑招。刚来华山的那年,周围其他弟子有模有样地学剑,只有易鸿学不了,甚至无法挥出强劲的剑气。



  是楚明月他们师门光辉下的败笔。



  若非楚明月每日亲自指导教授,他恐怕都难以记住那些剑招。



  同为一辈弟子,他二人因此常被揪出比较。



  “楚师兄还没到学箫的年龄,等到了,肯定比那易鸿又强很多。”



  原来他记得这回事啊。



  可是为他做到这步,值吗?



  ⒌



  冬季的华山,鲜有大晴的日子,风雪交加是常态,如若在风雪日外出,很有可能碰上山林里的野狼,那饿了很久的双双绿瞳同时围上前,加上风雪阻碍视线,能狼口逃脱的人是少之又少。



  所有华山弟子在风雪日都不会出门,只有一个人例外。



  就是楚明月。



  每年冬至第二日,楚明月都要去龙渊边他被抛下的那株青松旁,等上半天再回去。因为他始终相信,娘亲会来接他的,就在这里,就是这天。



  但是今年不太一样,多了一个偷偷跑出去的人。



  易鸿。



  他是去找楚明月的。



  和楚明月认识五年,他这天会偷偷出门易鸿自是知道的,只是他发现楚明月没有带走每年和他必借的狐裘。龙渊寒潭,寒气刺骨,每日若只待一时片刻,则有利于修为进步,经脉贯通,但楚明月一去半天,可能物极必反,将身体搞垮。



  易鸿抓着狐裘犹豫片刻,又旋身进屋拿上了问初心,在风雪中凭记忆向龙渊走去。



  然后作为不老出门的路痴,他成功在茫茫大雪和到处的青松寒岩中迷路了。



  无奈之下只得大声喊楚明月的名字,烈风汹涌,灌入喉中是火辣辣的刺痛,他喊两句就不得不皱眉垂首,以袖掩口低咳几声,再继续呼喊。



  万幸楚明月听到了。他此刻正处回去的路上,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嘶哑地唤着他,楚明月心中猛地一惊,不顾岩石冰冷,按住使劲一跃而上,边回应边顺着声音方向寻去,最后终是在一片林中到了他。



  “你出来干什么!待了五年还不知道风雪日少出门这种事吗!这回是我听到了,我要是没听到,你!……”



  楚明月仗着比易鸿高半个头,替他挡下所有的寒风,正当他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越来越和他一样无法无天的小师侄时,他看到易鸿怀中抱着的狐裘,上面沾满碎雪,绒毛被风吹得发颤。再看易鸿,他敛了眸,看不清神色两颊冻得通红,时不时还要压抑咳嗽的冲动。



  “你来……给我送衣服?”楚明月觉得嘴里仿佛被人塞了一把黄连,舌头苦涩发僵不受操控,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问道。



  易鸿的头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。



  楚明月这下纵使有多么生气于他自己出门,也没处发火,只好将这股闷气憋回肚中,板着脸抢过狐裘,展开抖落碎雪,又一甩将它披在易鸿身上。



  易鸿抬眸看他,楚明月板着的脸在风雪中格外俊秀,乌黑的马尾被风吹起,凌乱而张狂地舞动。



  “走,带你回家了,跟紧我。”



  楚明月向易鸿伸出一只手,易鸿向前一步,也将手抬起,下一秒却又猛地收回,反而握住了问初心的剑柄,神情畏惧而严肃。



  楚明月听到狼群低低的呼哧喘气声,劈手夺过问初心,再一旋身,一道漂亮的冰蓝色剑气就被甩了出去。



  起码有六七头狼,灰毛直愣愣地竖着,绿瞳幽荧,鲜红的舌头露在外面,白色的哈气在空气里盘卷又迅速消失。它们嘴角咧开,宛如在对他们微笑。



  “……鸿鸿,这野物我可不一定能一挑七……”



  楚明月握剑的手心攥出了冷汗,刚刚那道剑气并没有实际打到狼群,只是逼迫它们后退,而看它们越来越近的趋势,似乎恐吓并没有什么用处。



  他不敢扭头,定定地盯着狼群,同时大声冲易鸿喊:“一会儿我拖住它们,你就在我背后!”



  说罢剑锋一转,整个人连同剑化为一抹蓝光,击向其中一头狼,再一转,径直横劈出一道寒霜,纷扬的雪花被气流吹开,野狼被一剑封喉。



  这是干脆利落的一剑,狼血自狼尸喉咙伤处喷出,溅在洁白的雪地上,染一地红。



  这是楚明月第一次杀生见血,眼前不免有点阵阵发晕,可情形不适合让他慢慢适应。身侧一头狼张开大口向他扑来,他半身偏转,单脚用劲将它踹开,在嗷的一声哀嚎中他来不及回身,背后失防,让另一头狼抓了一爪,皮开肉绽,风一吹火辣辣的疼。



  他回身出剑,又是三道锐不可当的剑气冲向野狼,正中咽喉,第二具狼尸软绵绵地软在地上。



  “背后!”易鸿突然扯着嘶哑的声音大喊,伴着他克制不住的咳嗽声,楚明月飞速向前滚了一圈,背后抓伤沾上寒雪,灼痛略有减轻。他又单手撑地,顺势将身一甩,对上刚刚准备偷袭他的三头狼,手中洁白长剑宛如白龙怒吟,人随剑动,顷刻间成了六道流光,全都击向要害之处,狠狠重创了两头野狼。



  还有三头。楚明月右手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着,但他不可以放松,于是索性取下身后随身带着的玉箫在身前一转,流转的剑气围绕在周身,挡去了剩下三只狼的攻击。



  易鸿看着他染血的背影,忍不住上前两步,又很快想起,自己其实是个“麻烦”。



  如果没有他,楚明月不会被袭击。



  如果没有他,楚明月不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群狼面前。



  而他现在什么用都没有,他连五岳为倾的连招都练不好,只能这么远远看着。



  像个真正的弱者一样。



  易鸿鼻子一酸,眼泪就那么直直掉下来,他连忙低头用袖子擦去,却不知这一切都被一直留心他那边情况的楚明月看在眼里了。



  易鸿这回可再不会用不让他睡床来威胁他了吧。楚明月想着,紧绷的唇角勾出一个小弧度。他决定不再和狼周旋,待清光般的剑气散去,他横刀于前,一招万径千山挟着不可阻挡的山崩之势压向那三头狼。



  最后一击落下,野狼全部倒地,狼血铺了一地繁华,楚明月那是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招,如今群狼倒地,他也再没了力气,趔趔趄趄走了两步,便浑身发软地向前栽去。



  易鸿在他脸着地之前把他抱进怀里,死死地,像是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。他刻意不碰到楚明月背后狰狞的伤,眼泪润湿了他碎空衫的肩头。



  “下次,”他哑声道:“下次不会这样了。”



  他再也不会让楚明月为他受一点伤了。



  他会变强,强到可以站在他保护他,而不是连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。



  楚明月将易鸿的想法猜了个七八,笑着拍了拍他的背:“好啦,对不起把你剑弄脏了,回去我给你洗,只是这条流苏恐怕没法要了。”



  易鸿看向楚明月手中,他毕竟只是个十五的少年,一己之力力战七头野狼,且都努力做到一击毙命,此刻明显已经脱力,那沾了狼血的手软绵绵地垂着,问初心上挂着血污,漂亮的剑穗浸了血,泛出妖异的紫色。



  那不重要。易鸿沉默地扶着楚明月,一只手小心翼翼绕过背后伤口,揽住他细瘦的腰,在凛冽风雪中前行。



  “回家吧。”他低声说。



  楚明月无力地轻笑道:“嗯。”



  他觉得自己以后不用再去龙渊边了。



  ⒍



  易鸿要走了。



  “我娘死了,我必须替她回去打理家。”他这样平静地说。



  “这……大师姐怎么……”



  “仇家罢了,爹也是这样去的。”易鸿停下收拾东西的手,看了楚明月一眼:“江湖的恩怨情仇那么多,是刻意隐藏也躲不过的。这是劫。”



  楚明月不懂,也不想懂,他只知道自己很快就又是一个人了。他开口想问他多会儿离去,易鸿却早一步看穿他的意思,斩钉截铁道:“我今天就走,不用留我。”



  楚明月着急了:“那你东西怎么收拾得完,再待两天,我帮你收拾。”



  易鸿用一种难言的神色看着他,轻声回道:“我就带几样,剩下的都归你了。”



  “问初心,我用不到了,你留着吧。”



  “这件狐裘小了,你卖了换件新的吧。”



  “床你随便睡吧,被子给你留下了。”



  楚明月难得沉默地听着易鸿说话,看他一样样把全是他们回忆的东西交付给他。



  他知道易鸿不开玩笑,他真的要走了。



  离别的痛苦从心口一直烧遍全身,灼得背后那条狰狞伤疤隐隐作痛,楚明月无能为力地握拳又松开,最后受不了猛地冲出门,直到下午给易鸿送行才再次出现。



  易鸿坐在牛车上,黑瞳平静地直视着楚明月,对方却一句话没说,只是看着他,任楚寒星在一旁老妈子一样絮叨,那些话一句都没有入他的脑。



  直到牛车缓缓离去,楚明月也没有出声,仿佛只是来送别一个陌生的同门一样。易鸿等不到他的话,只好把头别回了前方。



  “鸿鸿!赏脸扭个头!”



  他闻声扭头,易鸿在一边山崖上将他的玉箫抛给他,一如当年在快雪堂那样摸出一片细长的竹叶,放在唇边。



  尖细绵长的曲调在空旷的山崖间回转,凄惶哀凉。易鸿拿起玉箫同他一起吹奏,清音交错,盘旋回绕。



  六年前他来到这里,心中空空荡荡。今日离去,却揣了一个梦。



  楚明月晚上收拾易鸿的东西,发现了一个盒子,那个盒子原先他从不让他碰一下,现在却留给他。



  他打开看了一眼,又立马合上箱子,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


  “放屁的回家,房契地契银票都留给我,你去哪?”



  “易鸿,你要去哪?”



  但是空旷的房间不会再有一个人回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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